最后一篇！
依旧唯心，切勿唯物！
1
商雪榕就坐在三米开外的沙发上看一本书，看得很是入神，阳光透光窗户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印子。杨烨正好就看到这一幅景象，他不禁手一抖，唤了她一声。她应声抬头面带不解，问了句怎么了？杨烨摇摇头没答，只是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手，这才安心下来。
可他还是觉得不真实。
过去四百多个日子里，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会梦到她，面容却是看不清的，他拼命想记住却越来越记不清楚，到最后只剩下一圈光影，和刚才一样。他无数次梦见她，又无数次在梦里失去她，那种疼蚀骨噬心，长久不得安稳。
现在她回来了，就在他面前，有血有肉的，这就够了吧。很难说清楚他的心情，好像心中失去的那一块被还了回来，却依旧汩汩地淌着血。
商雪榕看他不说话，笑着拉了拉手：“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？”
杨烨张了张口，心里全是疑问，却又不知从何问起。
过去的一年多你去了哪里？
你过得好吗？
为什么不回来找我？报个信也好啊。
你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就当做和以前一样，在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之后？
你有想过我吗？
这些问题是从她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就想问的，可又害怕问出口，如果这是个梦，问了会不会就醒了，睁开眼又是那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和空寂的房间？
在几息欲言又止之后，他最后问出口的，只是一句轻轻的：“你是不是冷啊？”
商雪榕想过他会问的无数个问题，唯独没有这个。她的笑微微一滞，心里像被扎了一根细针，酸楚的带着一些疼意。前程往事瞬息而过，她活着时，她死去时，她虚无时。她站起身来抱住他，“杨烨，你看我暖和着呢，再也不会冷了。”
杨烨用力回抱她，片刻后才放开她，坐到左手边的沙发上。
“刚才你看什么呢？”
“诗歌集。”
“没想到你还看这个。”
商雪榕听后白了他一眼，他没搭理，随后拿起茶几上的书，翻出一首念了出来。
他声音低沉，轻柔而动人。
2
今天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，他问商雪榕还有什么想吃的，想逛的。她说想去公园抓金鱼，他就陪着去了。
她蹲在池子边，网兜破了一个又一个，一条都没抓到。她脸上愤愤，摔了工具和他说：“这纸网这么薄，就是骗人的！”他忍不住笑意，揉了揉她一头炸毛：“还撒起娇来了，又不是十七八。”闻听此言，商雪榕气急扭头就走。他也不追，蹲下来认真捉金鱼。不多时就抓了两条，一条蝶尾一条虎头，都是红白色的，放在袋里很是好看。
商雪榕坐在桥边柳树下的一只长凳上，等了好久没等到杨烨来哄她，便也就冷静下来。其实她这样的人，惯于走南闯北的，极少有撒娇的时候，也就对他忍不住娇气些。想开了就起身准备回去找他，正巧他拎着金鱼超她过来，笑得傻兮兮的，她强忍笑意板着脸问：“还知道来找我啊。”
他也不应，拿着装金鱼的袋袋就贴她脸。冰冰凉，湿漉漉还有一股腥气，激得她出声，他这才笑着牵她回家。
隔日他下班拐了趟花鸟市场，买了一只宽口波浪纹的鱼缸和一些鱼食。进门回家发现沙发边角桌上已经放了一只，灰绿色的鹅卵石压着一些海藻，金鱼在翠绿色间穿梭，它们似乎有些怕人，只能看见鱼尾摆动，和一波波的气泡。
他抱着缸看了好一会，觉得这灰沉沉的屋子多了丝生机，也说不出是鱼带来的，还是她带来的。放下东西扭头就瞧见那人手插在围裙兜里，倚着厨房门看他：“怎么样，我弄得好看吗？”
“好看。”说着脱了外套往厨房走，“你早上也不和我说一声，我又多买了一个多浪费。”
“那就拆一条放你办公室去呗。”
“人家好好的一对，你非拆开多不好。”
商雪榕瞧着他倒有几分耍赖的样子，就上前勾着他脖子，“那你要怎么样，亲你一下能不能消气？”说罢便亲了他一口。
他自觉落了下风，每每遇到这事他都不是她对手，就有些羞恼，伸手扣着她后脑深吻了下去。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，扶着她腰的左手都有些抖，而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出的，脖子本能地僵硬。杨烨生涩，只反反复复地吮她的唇，她受不住挣扎着要推开他，朱唇微启，他无师自通攻城略地探了进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放开商雪榕，抱着她压在柜上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，伴随着他的喘息声，她几乎站不住，本就被他吻的腿软，此时更是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，他想也没想就将她打横抱起，放在餐桌上。他们缠绵地温存了好一会儿，四周都是暧昧的空气。
“汤……”商雪榕轻轻开口，声音却是沙哑还带着鼻音，听的他喉结都忍不住动了动，复又吻了下去，和刚才的不同，他轻柔地从她光洁的额头到眉眼，然后是小巧的鼻头，最后停在她的唇上，一遍遍地啄她，惹的她恼了再霸道地深入她。
“汤……汤糊了！”
“别管它。”
“你这人！”说着她推开他，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关火，他从身后又搂住了她，抵在她肩上，“杨队长怎么这么急色！”
“食髓知味。”
“你正经点……”
“再没比这时候更正经了。”说着轻笑出声。
晚上他们吃了一顿谁也没尝出滋味的饭。
3
他们也不是没吵过架。
他坐在楼下喂了一小时蚊子了，也没想明白刚刚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。开头好像是为了一只碗，后来就开始翻旧账，什么鸡零狗碎都拿出来念，字字珠玑，伤敌伤己。
他也是气的过了头，愤愤地说当年骗他的事。商雪榕一时无言，反倒平静下来，冷不丁刺了他一句，说她为此事都死过一次了。扎得他心疼的要死，又死倔着不肯低头，只能摔门就走。他本想找简川去喝两杯，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去，就坐在他家窗户楼下的花坛那里。如果商雪榕开窗看他，他就立马上去道歉，可是等了好久都没看到那扇窗推开。
最后他丧气地自己上了楼，还故意很响地开了门，又很响地放下了钥匙，屋里也没个动静。
商雪榕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，他过去推了推她，只见她睡着的脸上还有可见的泪痕，表情少有的委屈，睡都睡不安稳。他抱起她放在主卧的床上，还拿毛巾帮她擦了擦。商雪榕一把拉住他手，他顺势坐下，看她眼睛湿润红通通的忍不住叹了口气，“是我错了。”
“错哪儿了？”
“哪儿都错了。”
“你就会哄我，”她借着他的力做起来，靠在他身上，“我心里高兴你愿意哄我。”
诶，还能说什么呢，他的心早就软成一滩水了。
她这样的姑娘，行走天下都不会有一丝惧色，对着千军万马也不会有退意。却总是把软肋朝着他，一点都不防着。
他抱着她，一下下拍着哄着，渐渐地就变了味道。商雪榕抓住他乱动的手，制止道：“不行，我还生着气呢。”
“那我求求你，不气了吧。”
“哪有这样的。”虽然这么说着还是顺从的攀住了他。
一夜良宵，满屋春色。
4
简川进屋的时候，他正在泡茶，杭白菊加枸杞子。简川看见不禁问：“不喝咖啡了？改喝茶啦？”
他晃着水杯，说：“她回来了，自然是用不着咖啡了。”
简川受不了他这一股恋爱的骚气劲儿，待了片刻就要走，临走才想起来说，宝川大学的几栋老楼要拆了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。
他拒绝了，心里却盘算着带商雪榕去看看。
要拆的是老的音乐楼和体育馆，说是以后要改成物理实验室之类的。
他牵着她，正是金秋时节，去音乐楼的小道上种满了银杏。风来带着银杏叶，撒的他俩身上头上都是，他看着她整理妆容，突然觉得她带个银杏的耳环应该挺好看。
音乐楼久未有人光顾，已经满是灰尘，零散地叠着一些塑料凳子。屋子深处是几节台阶，对面是一台老式的钢琴。
他和她说，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上音乐课，大家都站在台阶上，老师在对面弹琴。她听的兴起，掀开钢琴盖，轻弹了一段旋律。钢琴已经走音，他们乔了好久才乔好。
商雪榕朝他行了个提裙礼，重新弹奏起来。轻快的旋律响起，是《土耳其进行曲》。他坐到她身边，也跟上弹了起来。
他们从未合作过，第一次四手联弹却配合的很默契。
“我都不知道你还会钢琴啊。”她撑着头对他说道。
“大学的时候才学的，其实我现在完整的就会几首了，一首是这个一首是《水边的阿狄丽娜》。”说着就弹了起来。
这是一场就为她一个人表演的演奏会，就在这尘网密布的老音乐楼里。
商雪榕心动的不行，她想如果心里真的有只小鹿，应该早就撞得满头包了吧。
他们嬉嬉闹闹，弹了好多曲子，最后成了宝川大学的校园传说之一，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5
几乎所有人都知道，杨烨喜欢银杏，原因却不得而知。
天阴沉沉的，雨将下未下。他去大学代课，下课铃响学生们一哄而散，他收拾着东西突然有个小姑娘，递给他一把碎花雨伞并一个信封，他愣了愣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。
他拿着东西摇摇头出了教室，雨倾盆而下，便撑伞回了家。
商雪榕在家门口撞了他满怀，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黑伞，她便问：“怎么回来了？我还准备去学校给你送伞。”说完就看见他手上还滴着水的碎花小伞。
气是不打一处来，她语气一冷：“又是哪个小姑娘？”
“是个学生借的。”
“你连学生都不放过了？？？”
“想哪去了，是借的，人家看我可怜。”见商雪榕还冷着脸，又伸手搂了搂她，“再说了，哪有什么小姑娘，我心里小姑娘只有你一个。”
“你酸不酸！假不假！”语气嗔怪，但还是笑了。
可算是哄好了。
他放下东西进屋换了身衣裳，清清爽爽的看着年轻了好多。他瞧着商雪榕一直在看鞋柜上的那封信，忍着笑意去拿了过来，当着她面裁开，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和六枚银杏书签。
商雪榕目不转睛地盯着信纸，他便递给了她。上面字迹清秀，写着：闻得先生喜银杏，手制书签数玫，聊以赠之，望先生喜欢。
她看完又好好叠了起来，拿起一枚书签，银杏叶洗的干净，用透明片夹着，做的精致又好看。
“还挺用心。”这回倒是说的真情实意，他却没接话茬，反而念了句诗。
“世人谓我恋长安，其实只恋长安某。”
大家只知道他喜欢银杏，却不知，他喜欢的是站在树下被银杏洒满头的某人。
6
他带着商雪榕去天桥书院听一场书，讲的是聊斋。
回家的时候，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对于人妖殊途被阻拦的事很是愤怒。也不知道怎么的，她就说起她当阿飘的日子。这是他第一次听那段日子，明明是那么心酸不堪，她却说得活泼，好像每天都是一种新体验。
她说有一天北京刮沙尘暴，她没注意一下子就被刮去了天津，飘了好几天才回来！后来才知道刮风不能出门。又说起她其实去看了很多场电影和话剧，都没买票，反正也没人知道，说着还吐了吐舌头，有些不好意思。还说她偷偷跟踪过小学老师，结果发现人家是个品行端正的良好青年，只能自己生闷气。最后还佯装生气地骂他，说他和简川喝酒的时候，说自己早就走出来了，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。
她言语轻快，讲的事却荒诞不堪，但是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，也知道藏在言语下的心酸和情谊。他忍不住握着她手绕着楼下散步，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，像终是说完了，摇了摇他说回去吧。他却不，牵着她继续走。
大约过了一刻钟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我有时候能感觉到你在身边，大概都是你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，但我总和自己说那是幻觉。我还以为，是我想你太深入了魔。重逢那天的那句想你，我说的真情切意。”他顿了顿，换了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，“再说了，如果不是亲生经历，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的。”
商雪榕有些意外，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他和她说自己的心意，郑重而真挚。她心情极好，开心的快要飞起来，她知道杨烨喜欢她，但是从他口里说出又是另外一种感受。
正好今天是个好天气，月亮亮的很，照的人心意涌动，让人不禁觉得山河依旧，天长地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
她想在月下给他一个吻，但是又怕他羞涩，最后只是温柔地看着他，他也回望她。他们的视线交缠在一起，缠绵动人，羞得路边的山茶都要凋谢了。
“商雪榕，以后都不要剩我一个了吧。”
“好。”
- 完 -
